又是一年立冬時
作者:佚名|分類:生活雜談|瀏覽:88|發布時間:2025-12-07
又是一年立冬時
窗子緊緊地關著,卻仍有一縷尖峭的風不知從哪道縫隙里鉆了進來,拂在臉上,像一塊涼涼的綢子。我這才恍然,原來是立冬到了。時光流轉得悄無聲息,待到人感到頸項有些寒意時,秋天早已收拾干凈。
記憶中的立冬,并非這般靜悄悄的。那時,在老家的院子里,這一天總要顯得鄭重得多。風中帶著一股凜冽而清新的鋒芒,刮得院角那棵老榆樹的枝條“嗚嗚”作響,仿佛吹著一管無形的簫。天色總是灰蒙蒙的,沉甸甸地壓下來,似乎醞釀著第一場雪的到來。

母親在這一天里,是斷不肯讓我們吃冷食的。清晨起來,灶屋里便彌漫起白茫茫、暖呼呼的水汽,她要在那兒“補冬”。
那口厚重的黑鐵鍋里,“咕嘟咕嘟”地翻滾著羊肉與當歸、黃芪的香味,濃烈而醇厚,像一條無形的溫暖毯子,將整個家嚴嚴實實地包裹起來。

父親則會默默地搬出那個黃銅腳爐,仔仔細細地填上炭火。那一抹紅光在灰蒙的日色里,成了全家人目光的焦點。
如今,暖氣充足,窗外寒風再怎么肆虐,也隔了一層玻璃。我卻無端懷念起老家那有些嗆人的炭火氣和鍋中滾燙、滋味厚重的羊肉湯來。

那是實實在在的溫暖,從胃里一點一滴地熨帖到四肢百骸;不像室內的暖,浮在皮膚上,總有些虛飄飄的,不落地面。
現代的生活將節氣這類古老的韻腳磨得平了淡了。立冬對于我們來說,大抵只余手機上的提醒與旁人一句“天冷了,多加衣”的客套罷了。那份與天地共呼吸的鄭重與儀式感早已杳然無蹤。
我推開窗,想尋一絲冬的真實氣息。風立刻撲了個滿懷,帶著都市特有的、干燥的塵土氣。樓下的街道車流如織,尾燈拉出長長的紅色光痕,人們都裹緊了外套,行色匆匆。他們的冬天藏在厚厚的羽絨服里,踩在疾行的腳步下。沒有人抬頭看天,也沒有人在意風與往日的不同。這是一種被規訓的、屬于都市的冬,整齊卻也單調。
忽然想起古人筆下的立冬:“凍筆新詩懶寫,寒爐美酒時溫。”李白那時的冬夜雖冷,卻有趣味。墨凍住了,詩寫不成,索性放下筆,只管圍爐飲酒自斟自飲。這份閑適與從容,在我們這里早已學不來。我們的時光被切割成無數碎片,心也像是塞滿倉房,再騰不出一方安靜角落來盛放這純然的、與節氣相對的靜默。
夜漸深了。窗外萬家燈火一格一格地亮著,像一枚枚精致發光的琥珀,將每一個小小現代“補冬”的故事封存其中。我關上窗,將那一片流光溢彩的寒夜擋在外頭。屋內依舊安靜而溫暖。我終究沒去溫酒,只默默為自己斟了一杯熱茶。看著那白氣裊裊升起、盤旋后散在燈影里無影無蹤……
又是一年立冬時。
節氣準時到來,那份與它相匹配的安寧厚重心境卻仿佛還遲滯在舊日風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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