漫步于江南的古樸小鎮，歷史與商業的交織，一碗清澈的白魚湯能否喚起濃郁的鄉愁情懷？踏入南潯古鎮，我差點誤以為迷失了方向。河邊的小鋪并未懸掛燈籠，游客亦無高舉旗幟，反而聽聞菜場門口傳來塑料盆摔碎的聲音，老奶奶招呼著隔壁姑娘一同買菜，一只黃狗悠哉地從門縫中溜出。此時，導游正講述古鎮的歷史，街角傳來的油炸聲瞬間掩蓋了話語，這里似乎不像其他水鄉將時光定格在明朝，更像是一位未經修飾的老人，臉上布滿了生活中的煙火氣息。

當地居民常說南潯的根基植于兩樣事物：絲綢曾是小鎮的金線，將之編織進全球貿易網絡。街邊老綢莊老板親自演示織布技藝，手上的繭子比他的言語更為真實。祖輩們利用這臺機器換取外匯，如今仍保持著那份激情。藏書樓靜謐無聲，二樓木窗的吱呀聲仿佛在訴說著往昔歲月，老板娘告訴我們，昔日商賈們將賬本與詩集放在一起，或許算盤珠子還卡在磚縫之中。

最令我意想不到的是飯館中的白魚。導游手冊稱太湖三白是這里的招牌，后廚阿姨端上來的白魚連蔥姜都不需添加，肉質鮮嫩，魚刺清晰可見。來自上海的游客說，別處的菜總吹噓正宗，而這里更像是在自家灶臺上烹煮的美食。飯館墻上掛著水電費單子，與那些泛黃的老照片并排放置，比起景區里統一繪制的水墨畫更加自然。

南潯的巷道最能體現其矛盾之處。新咖啡館將老墻磚露出來作為裝飾，擺放著木桌和咖啡杯，店主表示游客喜歡這種穿越時空的感覺，然而隔壁阿婆卻抱怨說，以前這里堆滿了蠶繭，如今卻賣起了拿鐵。傍晚時分，總能看到老人坐在咖啡館外的石階上剝毛豆，年輕人則舉著手機拍攝古韻新風。兩代人的生活仿佛就在這張長桌上交織。

我在嘉業堂藏書樓逗留至關門，管理員擦書架時哼唱著歌曲，突然停下手中的動作，指著梁上的暗格說，以前這里藏有密檔，如今卻放置驅蟲草。暮色透過氣窗斜射進來，灰塵在光中飛舞，比景區的燈光更加耀眼。出門時，偶遇一位賣藕粉的老婆婆，她塞給我半包試吃，告訴我給北方人嘗一嘗，她的孫子在上海開設了分店，但配方并未改變。

臨別那天，我在河邊站立，目睹穿漢服的姑娘追逐網紅主播，洗衣的女人蹲在石階上搓衣服，棒槌聲與快門聲此起彼伏。南潯就是這樣，既不唱歡迎歌，也不攆人走以保護古跡。三百年的絲綢、藏書、白魚以及現在的咖啡，全部融入這鍋熱氣騰騰的湯中，燙了嘴也任其自然。

(責任編輯：佚名)